道寄江雪

注：此章为文章前引，对文章剧情有小用无大用，可跳至第一章观看“依你的八字，造印绶无根，文星陷落，纵有雕龙之才，终难入泮。”

那相士捻须睨目，只作轻叹。

只是那书生闻言，霎时面如土色，嘴唇哆嗦着，脑中一片轰鸣：寒窗毒苦十余载，竟要落得个名落孙山？

万万不可！

他扑通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先生有通天揽地之才，想必有改命扶生之法，劳必指我一条明路，若有来日……必……必以金银万贯相劳……并非我无意助你，只是命自有天意，无故而持，便是违背天意啊！”

相士一再推辞，却奈何不了书生以死相挟，只好将他扶起：“也罢，看你寒窗数载属实不易，我便指你一条出路。”

相士示意书生凑过耳来，又轻遮羽扇：“附近萃山村处，后山数十里，有处奇峰，山腰萃林荒寺，庙内有十西神像和一铜钟，敲钟前跪拜神像三次，默念心愿，则此愿必成。

切记，敲一下即可……”书生拜谢辞去，至店铺买了数天酒食，携上包裹便往萃山寻去。

巍巍山峻，渺渺人烟，荒草遍处，野鸟惊飞，凄婉月光下，书生识得一寺，寺上牌匾“萃林寺”。

书生入了寺庙，见得内部荒寂，废弃多年，而祭堂却新丽异常，漆木雕刻毫无风化裂损可言，台上十西神相各个威风凛冽，意气风发，光泽金润，如似真神。

书生放下包裹按相士所言磕了三个响头，默念“高中”之愿，起身重重敲响铜钟，一阵洪响。

书生隐若见台上神像微动，惊然坐地，冷汗浸出。

但全神盯注过后，神像并无所做态，书生便料定是眼花，长呼一气，站起身来。

此处阴寒肃杀，总让人感到惶恐不安，书生恐再生变端，便拾起行李，离了寺庙。

再度回城，己是二日清晨，书生疲惫不堪的步行街上，忽见不远处告示众人围观，顿时来了精神，几步凑过前去。

果然是入泮名单。

书生的瞪着爬满血丝的眼，在榜单上急切寻览，忽猛的倒吸一气：“呵！

我中了！”

书生一个踉跄跌到地上：“中了！

呵！！

我进学了……我进学了！”

众人只是继续看着榜单。

书生忙的站起身来，忘却疲劳赶回了家，兴冲冲的推开了家门：“娘子，我中了秀才了，我中了……”只是屋内并无喜气可言，妻子也是掩面，低声而泣。

书生见状来到妻子面前，紧声询问：“家里发生了什么事端，怎叫你如此悲泣？”

妻子用衣袖扶去泪水，哽咽道：“夫君不知，如今世道动荡，民义西起，国家不堪负重，强征民兵，凌晨便有官兵临至，说家中必要送上男丁一员，而家中又仅剩夫一人！

家中贫苦难言，家里更是自你赴考后再无衣食，你昨日拿去的铜贯，己是家底了……”书生痴楞一瞬，颤颤的才从嘴边跌下几个字来：“如今我刚入秀才，想必官吏会容我一条生道？”

“不然！”

妻子出声拦言：“我己诉至官兵，家中夫君有望高中，却……”妻子说至此却弱了语气：“他们说前线战事吃紧，不顾这般……”书生顿感脑中轰鸣，自己苦读数载，如今入泽，本以为苦尽甘来，却是……他沉默良久，忽思昨日萃林寺许愿一事……事至如此，己是天意，无可退路，不得不去。

当日夜时，书生便又来了这萃林寺，他拿着粗布擦拭着祭堂中十西神像，虽本无灰尘，却觉得这么做能落得安心些，擦拭中，书生识得铜像分别为“宗、佛、仙、灵、人、武、龙、虎、蛟、麒麟、莲、魔、妖、鬼”十西神祇。

书生送香后，跪在台前，默念心愿，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扶地起身，又至铜钟前，持起钟锤，迟疑片刻，终还是重重砸下。

“吰——”一阵钟鸣过后，忽现一道强光刺入书生眼中。

“饶命！”

书生抱头跪地，却不见再有动静。

他试探睁眼。

原来是清晨的一缕朝阳。

回入家中，妻子见他回至，惊喜的推门而迎：“夫君！

今早官吏又至，说念夫君刚中秀才，前途无量，特免军役！

您不必劳身，不必赴命了！”

书生大喜过望，正要拥向妻子。

却见妻子的脸突变成了一副铜锈斑驳，呲牙邪貌的佛像。

书生惨叫倒地，惊慌失措，却又觉手上沾染了什么粘稠的液体，书生看向双手，竟是些暗黄色的漆墨。

“不要敲钟，不要敲钟！”

尖异的声音不断穿杀在书生耳边，书生正要挣扎起身，却见一双铜褐色的双手将他控在地面，又抓向脸颊，最后硬生生的挖出他的双眼。

一声惨叫书生在床上醒来，妻子见他状况，连忙前去慰问：“可是做了什么噩梦？”

书生正要开口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书生崩溃的抓攘着自己的嗓子，自己确确实实的变成了哑巴。

书生己临近崩溃，他重重的将妻子甩到一边，顾不及搭理收拾，冲出了家门。

怕是因为情绪与恐惧，或是因为别的，他甚至没有留意，在出门之时，房门硬生生的夹断了他的一根手指。

书生失了辨识方向的能力与最后的理智，在山中数次碰壁，不知过了几天几夜，才拖着干枯的身子到了那座萃林寺他干黄的身骨像是遗弃多年的铜像，他跪在神像前，重重磕了三响头，只求能一切如初。

他勉强的举起钟锤，重重捶下。

轰隆——寺庙上零星的石灰从周围散落，只见寺堂上的十西端颜的神像，突然变的干枯黄瘦，扭曲的面部似笑非笑，十西铜像各个残缺：或是无目，或是无舌，各个狰狞不堪。

书生疯似的向寺外跑去，逃出的瞬间，寺庙随即崩塌……书生慢慢的，眼前也消去了最后的光线……书生凭着仅剩的听觉，走出了山林。

他摸索的来到城里，抓住了一位路人，颤抖的在他的手上描出自己的名字。

路人看了看掌纹中勾勒出的字，诧异的打量着书生：“这个人我识得，是个书生。

出榜那日，因为落榜，在家中吊死了，妻子当日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