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屑轻蔑: 一个柔弱人夫而已,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然而后来,我潜入任务目标家的地下室,刚走了一步,额心就出现一个红点。
紧接着灯光大亮,我震惊地看着满屋的照片,里面的女主人都有着同一张脸——那就是我。
1
没等我反应过来,就有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从上方楼梯传来。
我下意识转头看去,只见穿着蒙灰色真丝睡袍的男人站在楼梯口,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狮子猫,狮子猫懒懒的打哈欠,一双清透的蓝眼睛和主人如出一辙的居高临下盯着我。
这张脸……我瞳孔猛地一缩,不敢置信地想到:
和我曾经住对门的邻居居然是这间占地百平方米独栋别墅的主人
那些年我们一起缩在我二十平米的房子里看的杀人电影算什么?
我还记得当时男人敲门窘迫的样子,他说他家灯坏了,又看了一半的杀人电影,很害怕,所以来找我,想在我家一起看完。
我没有丝毫怀疑,反而答应他等一会看完就去他家帮他看看是不是哪块线路烧坏了。
虽然我是一个杀手,但面对这种无害柔弱的人夫时,也会升出一点关爱和怜悯之情。
更何况,男人的容貌条件非常卓越,是走在那条鱼龙混杂的巷街上,会被无数男男女女调戏,只能胆小又无奈蜗居家里的寡居人夫。
荧惑女士是在想怎么逃脱吗?贺隻扬了扬唇,没什么感情道: 很可惜,这里只有一道门。
在你踏入别墅的时候,我还想放你一条生路。但很可惜,你居然找到了这里,甚至还看见了她的脸,那就留不得你了。
嗖地一声,一只麻药从暗处飞出来,速度之快,一般人难以反应过来。
然而我是暗网杀手组织排名第一的荧惑,悬赏金额早就被拍出了天价。
我飞速闪身躲过麻药针,助跑几步,快速冲到贺隻面前。
贺隻白天人夫当的久了,高挺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的眼镜,晚上摘了眼镜,一双凛冽狭长的眼睛和里面的冷意暴露无遗,只有鼻梁两侧的一抹红色仿佛在提醒着他白天和夜晚的差别。
……
贺隻面对我的突脸十分冷静,甚至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屑。
喵他怀里的狮子猫受到惊吓似的叫了声,轻巧地从他怀中挣脱。
四目相对,我眯了眯眼,红唇半张,发出一声清脆的哨鸣,在寂静的空间内可以说是惊天动地。
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顶在我腹部,然后——砰地一声闷响。
居然还是一把静音手枪。
我挑了挑眉,看着贺隻因为吃痛而皱起的眉毛,他双眸冰冷,被我握住胳膊拧到身后,腰身连接着脊背的线条流畅挺拔,乌黑柔顺的长发四散开,好像蜘蛛的蛛网将人尽数包裹。
真丝睡袍包裹的肩胛洇出大片的血迹,恍若断翅的蝴蝶和鸟翼。
我没有想立刻结束男人的生命,轻笑一声,用握着枪的手腕缓慢地从男人脊骨上滑。
杀了我,你也出不去这里。
贺隻伸出舌尖舔了舔红唇,语气因为疼痛有些颤抖,但他依旧冷静: 杀的我人出价多少?
我: 三百万,美金。
贺隻说: 我可以给你一千万美金,我们谈个合作。
2
亮如白昼的地下室,我环臂观察着墙壁两侧的照片,以及正中央一面两人高的书柜多宝阁,里面装着一些我毫无印象的物品,有一朵花,咖啡杯套,充电线和一只皮手套……
至于照片,因为我很少出门,所以贴在墙上的照片背景都大多相同——来自我的客厅和卧室。
从角度来看,应该是针孔摄像头。
什么时候装上的呢?
应该是每次他柔弱可怜的找借口踏足我家中,趁我不注意来完成计划的。
咳咳……
贺隻被我绑在椅子上,脸色因为失血过多呈现病态的苍白。
要从地下室出去只有一条路。别墅内外我都安排了保镖和雇佣兵,一旦时间到了我还没出去,他们就会下来查看。而且这间别墅报警器连接警亭,就算你是暗网排行第一的杀手荧惑,也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
他冷静说完,顿了一下,随即微笑道: 派你来杀我的人是谁?让我猜一猜,是一个叫 David 的外国友人是吗?
他漆黑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我镇定自若,并不害怕被揭穿身份——因为我现在带着组织里重金请人制作的假皮面具。
回想起薇薇安给我发来的资料,我没说话,但是挑了挑眉。
看来贺隻知道自己的仇家是谁。
贺隻看清我的神色,弯唇道: 看来你们组织没有调查雇主的习惯,这可不太好。
不过这也是你我能合作的原因。
我啧了声,腰部抵在身后桌子上,放松道: 贺先生,合作我还没有答应哦。
贺隻歪头笑道: 如果你们组织提前调查了 David 就会发现他是从英吉利一路逃到法国,现在或许住在某个廉价偏远的公寓里畅享你把我干掉的样子。不仅如此,他的化名戴维还在加州有着上百万的赌债。
实话和你说,我和他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我父亲临死的时候只给他留下了一笔信托基金,他不是很满足,千里迢迢从异国他乡回来就是为了煽动我身边的其他人想跟我争夺家产,可惜他是美剧里典型的二世祖,不仅被我赶出了中国,信托基金还被也打了水漂。
于是他变卖了手里的房产和车产,被人撺掇去加州投资最后输的一塌糊涂,现在看来他或许是想置之死地而后生,先通过你的组织派杀手来杀死我,我没有遗嘱,集团也会乱成一盘散沙,这个时候他就可以跳出来接受,然后拿我的遗产去支付你们组织的费用。
至于你……荧惑女士。
贺隻温和道: 这场局里需要有一位替罪羊?而他之前来过我这座别墅,虽然不清楚这座别墅的具体安保服务,但我和他提过一嘴,整个别墅采用热成像,我的资料被录入别墅最高指令里,一旦检测到我没有生命体征,那这间别墅就会第一时间全面封锁,警报消息自动上传警厅。
一只无论在空中翱翔多么漂亮的鸟,困在笼子里也是无法出去的。
我眉眼冰冷冰冷,虽然对贺隻说的持有怀疑态度,但已经打算等回去后让组织好好查一查。
如果贺隻说的是假的,但他能实打实给我拿出一千万美金的话,我也不介意帮他把假的变成真的。
不用和我说不讲信用,讲信用是约束有良心道德的人,我是杀手,杀手本来就没有良心道德。
只能说,活该我挣这份钱,简直是业内楷模第一人。
当然,如果贺隻说的是真的的话,那 David 敢跟暗网耍心眼,还意图算计我背黑锅,我会一枪一枪把他打成吉娃娃。
怎么样荧惑女士,有兴趣合作吗?贺隻目光落在我身上,黑漆漆地眼里透露出一抹很轻的笑意。
然而我却无比熟悉那股神色,是他之前穿着白衬衫和粉围裙出现在我家里给我做饭的样子。
那股温柔无害的人夫味道,任谁都不会相信他是装出来的。
3
贺隻答应给我一千万美金,让我反水杀了大卫(David),顺便需要从他那里找到一份资料带给他。
我需要一点时间考虑。
我用指骨叩了叩桌子,没有轻易松口答应。
贺隻微笑: 当然。三天怎么样?
三天的时间,足够我和我的组织调查清楚大卫的来龙去脉。
可以。这次我爽快答应,好心情地弯腰俯身靠近贺隻。
男人的皮囊在头顶白炽灯的照射下折射出惊人的美艳,浓密的眼睫垂落,一双漆黑的眼珠像是藏匿在暗处的毒蛇。
贺先生。
我和贺隻距离越来越近,几乎都要贴上。
贺隻面色不变,我却依靠杀手的敏锐,在他眼中捕捉到一丝波动的杀意。
期待我们的合作。
我挑唇一笑,伸手给他松绑,手里还把玩着从他那抢来的枪支: 劳烦贺先生送我出去了。
如同贺隻所说,出了地下室,别墅客厅已经站满了持枪的保镖,熟悉的红点落在我眉心,我可不会天真的以为这回还是麻药。
我歪了歪头,半张脸藏在阴影下。
贺隻闷哼一声,察觉到腰后的枪支上移到了他肩胛的弹伤处。
皮肉压迫的痛意传达大脑,干涸的血迹又涌出新的鲜血。
贺隻说: 放下枪,我送荧惑女士离开。
保镖警惕地盯着我,手中慢慢放下枪支。
我用枪顶着贺隻离开别墅,薇薇安派来接应我的车子停在门口。
夜风撩起贺隻的长发,在路灯下,颀长的影子瘦削高挑宛如一条线,面容惨白,好似阴魂不散的男鬼。
我在心底又啧了声,脸上笑道: 贺先生,回见。
而后一把推开贺隻,窜进车子后座。
车子前排的司机不发一言,快速将车子驶出去,留下一地尾气。
先生……
贺先生……
保镖和雇佣兵从暗处跑出来,贺隻垂眸动了动发麻僵硬的手臂,阴冷开口: 给医生打电话麻烦他过来一趟。
另外找人去调查暗网和荧惑,我要他们全面的资料——在派几个人,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跟在陈映身后,如果她有一点闪失,你们就可以收拾收拾去非洲进修了。
是。
保镖和雇佣兵噤若寒蝉,在夜风中目送雇主回到别墅后,随即四散开,按照吩咐分头执行任务。
而此时车上的我,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同频声音,悠然挑眉,翘起二郎腿。
拜托荧惑,别笑的一脸阴险。
司机缓缓开口,透过后视镜看我。
他一身男人装扮,嗓音却是异常甜美的女声。
我目视前方: 薇薇安,要遵守交通规则。
薇薇安翻了个白眼,收回视线问道: 这次任务出岔子了?
她是看见我挟持贺隻走出来的。
我: 回去后你给组织带个话,好好查查大卫的来历。
有情况?
贺隻说他是个赌鬼。可能定金都是高利贷来的,尾款能不能付上都不一定。而且,他意图算计我当替罪羊。
薇薇安皱眉思索: 好,我回去联系组织查一下。
能通过暗网找到杀手组织的人,都会沾点灰色地带,杀手组织只认定金,不会刻意去打探雇主的身份信息,但并不代表他们查不到。
相反,最顶尖的黑客也是组织的招牌之一。
我和薇薇安六岁入组,狼狈为奸鸡鸣狗盗摸爬滚打一路才当上第一杀手和第二十五杀手,绝不能被一个赌鬼和不靠谱的组织给坑了。
好了,你自己换身衣服做地铁回去吧。
车子停在一间民俗酒馆的地下停车场,薇薇安头也不回的撵人。
这里是我和薇薇安的据点,也是明面上我的工作地点。
组织里我是穷困潦倒的第一杀手,现实中我是又穷又困的牛马。
薇薇安虽然业绩赶不上我,但是她会炒股,名下房产无数。
你也该攒点钱了。薇薇安劝我,少买点那些没用的。
我从容摊手: 有些钱看似是乱花的,其实都是防止我去死的。
人总是在想死的边缘徘徊,但不能真死了。
总得留个念想,比如盲盒,比如黄金,比如火彩钻石。
世界想把我嚼烂成屎,还好我顽强如金针菇。
4
换好衣服从酒馆出来后,我打车回了破巷子楼下。
半降下的车窗吹进风,我惬意地眯了眯眼睛,靠在后座。
付完钱下车后,我正好遇见给我送外卖的骑手。
4577?
对,谢谢。
橙黄色的袋子将里面滋滋冒油的烤肉包裹严实,还是不可避免泄露出一丝油脂焦香的香气。
才下班吗?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想起,语调温柔体贴。
我心尖莫名因为这声音一颤,神色几经变化,含笑侧头: 贺隻?这么晚了你怎么在楼下?
贺隻站在单元门面前,头顶声控灯持续亮起一片暖光。
他换了身柔软的家居服,肩膀处看不出丝毫异常,雪白的狮子猫趴在他怀里,鼻梁上又架起了无框眼镜。
他含蓄微笑: 小软想出来玩,我领它散散步。
小软就是他怀里的狮子猫。
我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小软的下颌,猫享受的扬起下巴壳,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吃的什么?贺隻问。
我: 烤肉。
只有烤肉吗?晚上吃或许会很腻不消化。贺隻推了推眼镜,微笑道: 我家里还有一些面条,煮了我给你送去好吗?
我佯装拒绝: 这不太好,多麻烦你啊。
没关系,出来走一走就睡不着了。细长的手指从猫猫柔顺的皮毛滑过,不经意碰到我的指尖,瑟缩了一下。
贺隻说: 那天你不也帮我安了灯泡吗。
他说的是在他借口停电在我家和我坐在同一个沙发上看完杀人电影的第二天,我从福利院回来,在楼底下买了灯泡敲响他家房门,进去给他换了一个好使的灯泡。
好吧。
我轻轻笑了下,拉开单元门: 那先谢谢了。
贺隻跟在我身后爬楼,六楼的高度,楼道里弥漫着饭菜的味道。
我和贺隻住对门,钥匙拧开门锁,我忽然转身看向贺隻怀里的猫,笑眯眯道: 小软要不要来姐姐家玩?
半开的门里漆黑一片,小软剔透的蓝色猫瞳毫无杂质地倒映着我的笑脸。
贺隻歉意的神色一闪而过: 小软累了,改天吧。
他不会让小软打扰到属于他和陈映的二人世界。
小软: 喵呜?
可惜啊。我摸了摸小软的小脑袋瓜,那就等下次吧。
说完,我朝贺隻点了下头,就关门回家。
往常我会第一时间开灯,然后躺在沙发上休息,但是现在,我换了拖鞋把外卖放在餐桌上,就开始观察屋内布局,思考贺隻会把摄像头放在什么地方。
如果我是一个变态……
我走近浴室,伸手在淋浴头底下摸了摸。
……没有。
可能贺隻没我变态。
冲了个澡,我换了身吊带睡裙,趁着贺隻没来,关了灯在家里东翻翻西找找。
最后找出十二个针孔摄像头。
光是在我常躺的沙发附近,就有四五个不同机位。
咚咚
防盗铁门从外面被敲响,贺隻清润柔和的声音透过厚重的铁门有些失真的传进来:
是我。
我环顾了一些漆黑的四周和那些摄像头藏匿的位置,摁开墙壁上的开关,打开门。
随着光亮洒向门外,贺隻呼吸莫名一滞。
我笑道: 进来吧。
5
我刚洗过澡,因为找摄像头所以还没吹头发,乌黑湿润的头发披在身后,垂落的水滴打湿一小片腰间的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