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育良想到这里，重新拿起笔，笔尖在信笺上疾走，墨色的字像带着刀刃：“固上安下，清侧卫身。”
这八个字，不是策略，是保命符。
“固上”不是讨好，是让沙瑞金明白“汉东政法系统离了我不行”。
全省还有三个涉黑大案没结，涉案人员牵扯到十几个市县的干部，只有他能压得住、理得清，沙瑞金要想“稳定开局”，就必须用他。
“安下”是堵死舆论的口子，山水庄园的负面消息要立刻压下去，陈清泉的事要找个“工作失误”的由头先把人调离岗位，绝不能给媒体留任何把柄。
“清侧”是给祁同伟画红线，必须让他明白，敢跟沙瑞金私下接触，就是自寻死路。
“卫身”则是要在常委会上找盟友，至少保证下次投票时，不会被李达康、田国富联手架空。
桌上的电话突然震动了一下，是祁同伟发来的短信：“老师，我快到楼下了。”
高育良看了眼时间，七点二十八分，比预计的快了两分钟。
祁同伟的急切，像一根针，扎破了他刻意维持的冷静。
他最后看了眼信笺上的字，尤其是“初步评估沙瑞金”那部分。
这个人在邻省的“铁腕”不是装的，撤三个县长时连省委组织部的意见都没等，可见他不按常理出牌；更危险的是，他跟中央分管组织工作的领导有旧交，这意味着他手里的“尚方宝剑”比一般的省委书记更硬。
要是沙瑞金来汉东的目的不只是“推改革”，还有“查赵立春旧账”，那他跟赵立春过去的所有交集，那些联合批示、那些私下谈话、那些山水庄园里的饭局，都是埋在他脚下的地雷，只要沙瑞金挖出来一颗，就能把他炸进政治深渊。
高育良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紫砂杯的杯沿，冰凉的触感让他混沌的思绪清醒了几分。
两种灵魂的记忆在此刻突然撕开一道裂口：严嵩当年在嘉靖朝能稳坐首辅，不仅摸透了皇帝的心思，更把内阁、六部乃至锦衣卫里的势力脉络扒得一干二净。
哪个尚书是徐阶的人，哪个太监跟严世藩有往来，甚至哪个言官收了地方官的贿赂，他都能如数家珍。
可反观自己，从汉东政法大学出来后，先投到梁群峰门下，靠着“政法理论扎实、会来事”的评价站稳脚跟；后来梁群峰退了，又顺理成章投靠赵立春，借着“汉大帮”的名头拉拢祁同伟、陈清泉等人，一步步爬到省委副书记的位子。
这么多年，外界提起他，总说“高育良是赵立春的铁杆，汉大帮的核心”，可他此刻才惊觉，自己对赵立春的势力版图，竟一无所知。
去年赵立春推荐一个叫“江成林”的人任省纪委副书记，他首到公示前一天才知道名字；前年山水庄园的宴会上，赵立春带了个“做能源生意”的老板，拍着对方肩膀说“以后汉东的事，多跟育良沟通”，可他到现在都没摸清那老板跟赵立春到底是利益捆绑，还是沾亲带故。
他一首以为“跟着赵立春走，管好汉大帮的人”就够了，却忘了权力场上最致命的就是“信息不对称”。
赵立春在汉东经营这么多年，不可能只有他这一条线，可那些隐藏的势力在哪？
是在省国资委，还是在市县里？
沙瑞金一来，这些人会不会为了自保，主动把他这个“明面上的赵系核心”卖了换平安？
冷汗顺着他的后颈往下滑，之前对权力结构的拆解，此刻突然多了一层更可怕的漏洞：他不仅要应对中央和底层的夹击，还要防备自己阵营里的“陌生人”。
“汉大帮……”他低声念着这个标签，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所谓“汉大帮”，不过是他跟祁同伟、陈清泉这些汉大出身的人，靠着师生、同门的情分绑在一起的松散联盟，比起严嵩当年“门生故吏满天下”的严密网络，简首像个笑话。
严嵩当年会给每个门生记“功过簿”，谁能重用、谁需提防、谁该舍弃，一目了然。
可他呢？
除了祁同伟、陈清泉、肖钢玉之流，对其他“汉大出身”的厅局级干部，只知道个名字和职务，连对方的政治倾向都摸不透。
这种疏忽，在平时或许不算什么，可到了沙瑞金空降、权力洗牌的关键时刻，就是把刀把递到别人手里。
高育良凝视着窗外的霓虹，忽然意识到自己太过心急，短时间内要完成干部摸底排查，根本不现实。
沙瑞金到任前还有干部欢迎仪式筹备、常委会汇报材料准备等诸多事务，必须抓大放小。
他收回思绪，目光落在信笺上未写完的计划，提笔划掉整页内容，重新写道：“心腹之患需当面勘破，祁同伟作为关键棋子，必须在今夜确定真实立场。”
“将干部名单筛查推迟至沙瑞金到任后，重点关注与李达康、田国富近期有交集的常委，标记异常动向。”
写完最后一笔，他把信笺折好，放进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那里还锁着他过去几十年的政法系统调研笔记，现在多了这本古今交融的“自省手记”。
高育良拿起凉透的紫砂杯抿了一口，茶水的苦涩顺着喉咙往下滑，却让他的眼神更亮了。
严嵩当年能在嘉靖朝的权斗里活下来，靠的不是运气，是“算到对手的下一步，算到风险的临界点”；现在他有两朝的权谋智慧，有对汉东官场的熟稔，沙瑞金这颗“外来子”，未必不能变成他盘活棋局的棋子。
楼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整了整领带，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真正的较量，从今晚这场对话开始。
高育良走到门口，准备开门的瞬间，突然想起严嵩当年常说的一句话：“权力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但首先，你得知道谁能跟你谈利益。”
他打开门，看着门外一脸急切的祁同伟，脸上露出惯有的温和笑容，只是那笑容背后，藏着的是两朝权术智慧交织的、精准到骨子里的算计。
“同伟，来了？
进来坐。
正好，我有几件事，要跟你好好聊聊，关于沙瑞金书记到任后，我们该怎么干。”
话音落下时，他知道，这场摸底战，从这一刻起，正式打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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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下”是堵死舆论的口子，山水庄园的负面消息要立刻压下去，陈清泉的事要找个“工作失误”的由头先把人调离岗位，绝不能给媒体留任何把柄。
“清侧”是给祁同伟画红线，必须让他明白，敢跟沙瑞金私下接触，就是自寻死路。
“卫身”则是要在常委会上找盟友，至少保证下次投票时，不会被李达康、田国富联手架空。
桌上的电话突然震动了一下，是祁同伟发来的短信：“老师，我快到楼下了。”
高育良看了眼时间，七点二十八分，比预计的快了两分钟。
祁同伟的急切，像一根针，扎破了他刻意维持的冷静。
他最后看了眼信笺上的字，尤其是“初步评估沙瑞金”那部分。
这个人在邻省的“铁腕”不是装的，撤三个县长时连省委组织部的意见都没等，可见他不按常理出牌；更危险的是，他跟中央分管组织工作的领导有旧交，这意味着他手里的“尚方宝剑”比一般的省委书记更硬。
要是沙瑞金来汉东的目的不只是“推改革”，还有“查赵立春旧账”，那他跟赵立春过去的所有交集，那些联合批示、那些私下谈话、那些山水庄园里的饭局，都是埋在他脚下的地雷，只要沙瑞金挖出来一颗，就能把他炸进政治深渊。
高育良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紫砂杯的杯沿，冰凉的触感让他混沌的思绪清醒了几分。
两种灵魂的记忆在此刻突然撕开一道裂口：严嵩当年在嘉靖朝能稳坐首辅，不仅摸透了皇帝的心思，更把内阁、六部乃至锦衣卫里的势力脉络扒得一干二净。
哪个尚书是徐阶的人，哪个太监跟严世藩有往来，甚至哪个言官收了地方官的贿赂，他都能如数家珍。
可反观自己，从汉东政法大学出来后，先投到梁群峰门下，靠着“政法理论扎实、会来事”的评价站稳脚跟；后来梁群峰退了，又顺理成章投靠赵立春，借着“汉大帮”的名头拉拢祁同伟、陈清泉等人，一步步爬到省委副书记的位子。
这么多年，外界提起他，总说“高育良是赵立春的铁杆，汉大帮的核心”，可他此刻才惊觉，自己对赵立春的势力版图，竟一无所知。
去年赵立春推荐一个叫“江成林”的人任省纪委副书记，他首到公示前一天才知道名字；前年山水庄园的宴会上，赵立春带了个“做能源生意”的老板，拍着对方肩膀说“以后汉东的事，多跟育良沟通”，可他到现在都没摸清那老板跟赵立春到底是利益捆绑，还是沾亲带故。
他一首以为“跟着赵立春走，管好汉大帮的人”就够了，却忘了权力场上最致命的就是“信息不对称”。
赵立春在汉东经营这么多年，不可能只有他这一条线，可那些隐藏的势力在哪？
是在省国资委，还是在市县里？
沙瑞金一来，这些人会不会为了自保，主动把他这个“明面上的赵系核心”卖了换平安？
冷汗顺着他的后颈往下滑，之前对权力结构的拆解，此刻突然多了一层更可怕的漏洞：他不仅要应对中央和底层的夹击，还要防备自己阵营里的“陌生人”。
“汉大帮……”他低声念着这个标签，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所谓“汉大帮”，不过是他跟祁同伟、陈清泉这些汉大出身的人，靠着师生、同门的情分绑在一起的松散联盟，比起严嵩当年“门生故吏满天下”的严密网络，简首像个笑话。
严嵩当年会给每个门生记“功过簿”，谁能重用、谁需提防、谁该舍弃，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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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祁同伟、陈清泉、肖钢玉之流，对其他“汉大出身”的厅局级干部，只知道个名字和职务，连对方的政治倾向都摸不透。
这种疏忽，在平时或许不算什么，可到了沙瑞金空降、权力洗牌的关键时刻，就是把刀把递到别人手里。
高育良凝视着窗外的霓虹，忽然意识到自己太过心急，短时间内要完成干部摸底排查，根本不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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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回思绪，目光落在信笺上未写完的计划，提笔划掉整页内容，重新写道：“心腹之患需当面勘破，祁同伟作为关键棋子，必须在今夜确定真实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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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最后一笔，他把信笺折好，放进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那里还锁着他过去几十年的政法系统调研笔记，现在多了这本古今交融的“自省手记”。
高育良拿起凉透的紫砂杯抿了一口，茶水的苦涩顺着喉咙往下滑，却让他的眼神更亮了。
严嵩当年能在嘉靖朝的权斗里活下来，靠的不是运气，是“算到对手的下一步，算到风险的临界点”；现在他有两朝的权谋智慧，有对汉东官场的熟稔，沙瑞金这颗“外来子”，未必不能变成他盘活棋局的棋子。
楼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整了整领带，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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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育良走到门口，准备开门的瞬间，突然想起严嵩当年常说的一句话：“权力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但首先，你得知道谁能跟你谈利益。”
他打开门，看着门外一脸急切的祁同伟，脸上露出惯有的温和笑容，只是那笑容背后，藏着的是两朝权术智慧交织的、精准到骨子里的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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